湖北日报全媒记者 赵峰 褚楠 通讯员 柯红勇 胡明学

20年前，相隔1000余公里的两个人，面对着茫茫大山，作出了改变人生轨迹的抉择——

他，钻进了秦岭余脉，种草药、栽香菇、育木耳；

他，站在天目山下，挥舞着被飞石划破的手臂，带头关停一个水泥厂、三座石头矿。

二十载，时光荏苒。

当年钻进大山的湖北省襄阳市谷城县堰河村村民冯毕建，如今已流转山地500亩，农特产品年销售额达300万元，他问：“胡大哥，那时水泥厂、石头矿的生意那么好，说关就关，后悔吗？”

视频另一端的浙江省湖州市安吉县余村村民胡加仁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调转摄像头，一幅山清水秀、人流如织的山村美景映入眼帘：“后悔？我后悔关晚了！”

关停一个水泥厂、三座石头矿

“守住绿水青山，就如同捧着金饭碗”

余村办起了水泥厂、采石矿，在21世纪初就成为远近闻名的富裕村，自来水、电话线、摩托车，还架起安吉县第一口卫星电视“大铁锅”。

村民的荷包鼓起来了，但时任余村村委会主任的胡加仁却有着切肤之痛：“看我这胳膊，就是被炸飞的石头划破的。”他撸起袖子，蜈蚣一样的疤痕格外扎眼。不仅是胡加仁，因炸石开矿导致的伤亡事故隔三岔五发生，罹患尘肺病的村民日趋增多。

胡加仁说：“大家统一思想，横下一条心，于2005年将一个水泥厂、三座石头矿全部关停。”

那一年，35岁的冯毕建告别了广东的打工生涯，一头钻进堰河的莽莽群山，发展香菇、木耳、灰鸡蛋、中药等产业。“我们都认准一条，守住绿水青山，就如同捧着金饭碗。”他说。

转型发展的道路，从来都不是平坦的。

支柱产业轰然倒塌，部分村民堵住胡加仁，拿着碗筷在他面前敲得“咣当咣当”响，一双双眼睛，闪烁着无助、迷茫、期待。

初涉农特产品种植养殖的冯毕建同样出师不利，管理不当导致香菇干瘪，火候不佳导致灰鸡蛋变成臭鸡蛋，家里人不知劝了他多少次：“还是回广东吧？虽说发不了大财，但也不会赔钱。”

冯毕建说：“没动摇过，那是假话。当时只想再坚持一年，就这样一年一年坚持下来了。”

胡加仁竖起了大拇指：“你看看现在，多好啊！”

村民做农旅年营收300万元

“没有良好的生态就没有一切”

调整好摄像头的角度，冯毕建介绍起自家门店的农特产品：“这是银耳，你看多鲜亮。挨着的是黄芪，熬汤、熬粥都可以放一点。这是我们村的特产灰鸡蛋，就剩这两盒了，我去年卖了80万个……”

如今的冯毕建已成为堰河村农旅产业发展的排头兵，除了流转500亩山地，他还在村里的民俗园建起三层小楼，一楼做商铺，二楼做餐饮，三楼做民宿。

“一口锅能抵一面坡。”他说，全村所有的农家乐、民宿都统一标准、价格、品牌，建立考核机制，让游客安心舒心。

视频里的一幕幕，戳中了胡加仁的内心。

他讲起了余村的故事：村民赵水根曾是一家竹制品加工厂的老板，将山上砍来的毛竹加工后制作成竹筷、竹席等，每年净利润30万元。在竹制品加工厂被关停后，他投入200多万元将自家房子改造成民宿，赚的钱比开厂还多。

还有矿山堆场被改造成生态农场，培育出30多种葡萄，城里人纷至沓来、采摘品尝；外出务工的村民重返故里，将闲置多年的祖屋改造成茶室和咖啡吧……

一条又一条由“绿水青山”通向“金山银山”的大道，遍布在山乡之间。

胡加仁说：“绿水青山回来了，游客赏美景、品农家菜、住特色民宿，村民收入噌噌涨。后来，村里围绕生态旅游，开发明信片、竹制工艺品等文创产品，村民的增收渠道更多了。”

“没有良好的生态就没有一切。”冯毕建将摄像头对准一辆价值30余万元的“坦克”牌新能源越野车，“这是我去年才换的新车，2024年营业额超过300万元。”

人与青山两不负

“乡村振兴，就是要让老百姓富起来”

2025年1月7日，农历腊八。

一年一度的“过腊八、打年货、游堰河”年俗文化节如期进行，当天接待游客过万人，旅游综合收入突破1000万元。包括冯毕建在内的数十户村民，还没坚持到春节假期，提前准备的腊蹄子、风干鸡、灰鸡蛋等货品，就被一抢而空。

“最忙的时候，还要请人来帮忙。一架腊肉刚摆出来，用不了个把小时，就全都卖光了。”冯毕建说。

同样依山傍水、同样千余人口、同样享受着绿水青山带来的红利，如今的堰河和余村，正在让“金山银山”更加具象。

截至目前，余村已成功创建国家4A级景区；山清水秀、天蓝地净的美丽乡村，可游可赏、亦耕亦采的美丽业态，让客流突破百万人次；村集体经济收入从2005年的不足百万元增长到2024年的超过2000万元。

从2019年起，余村鼓励村民用现金和闲置资产资源入股，每年人均分红3000多元。胡加仁说：“乡村振兴，就是要让老百姓富起来。”

冯毕建家中，也有一张如银行卡大小的红利卡，承载着村集体的分红，可凭卡到合作社领生活物资。他说：“堰河也是国家4A级景区，走绿色路、吃生态饭，我们从绿水青山间捧出金饭碗。”

生态环境保护和经济社会发展辩证统一，人不负青山，青山定不负人。

“胡大哥，我今年一定开着‘坦克’去余村看您！”

“一言为定啊！”

绿色约定，青山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