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两张皮”，走向“一体化”
（视觉中国供图）
□ 本报记者 王梦然 林杉
破解“两张皮”，外贸企业再一次面临内外贸融合发展的“机遇期”。去年12月11日，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加快内外贸一体化发展的若干措施》，从促进内外贸规则制度衔接融合、促进内外贸市场渠道对接等5个方面提出18条措施。
从“重外轻内”转向“内外贸并重”，还有哪些关要闯？如何消除“隐形壁垒”，在国内国际两个市场间顺滑切换，用“两条腿”走得更稳更远？作为全国首批内外贸一体化试点地区，江苏175家试点企业的转型，或将成为观望期企业的“启示录”。
再提一体化，既有紧迫性也有可行性
设计、面料、渠道……全球范围内“甄选”，“秒速”匹配客户需求。当前，江苏汇鸿国际集团在纺织服装板块，引入“布管家”数字化平台，实现海量面料资源的数字化录入，并与全球共享。截至去年10月，已累计推送1700余款3D面料，实现2万余款布料样本的数字化。
从汇鸿的实践可以窥得，如今的中国，不应仅是“世界工厂”，更应成为“世界市场”。今年，该企业还将积极开发二期SCM系统，把原辅料采购、发货、加工、进度管理、品控等一系列与生产相关的数据从线下搬到线上，形成对国内供应链市场的数据提炼，以及对国外供应链市场的对应变化。
“两条腿”走路、“两个市场”做生意，企业应“市”而动，早有探索，内外贸一体化，也并非新概念。业内认为，随着内外部发展环境的不确定性继续上升，外贸面临更大挑战，内需的重要性相应提升，也迫切需要加快建立新的内外贸发展格局，这次出台的《若干措施》，旨在更好解决具体的问题，更大力度推动各项政策落地落实。
“中央文件反复提及内外贸一体化发展，文件措辞从‘促进’转到‘加快’，可见推动内外贸一体化发展既有紧迫性也有可行性。”省商务厅流通处处长赵厚军介绍，作为国家首批内外贸一体化试点地区，江苏不断优化内外贸发展环境，鼓励和支持企业高质量统筹和利用“两种资源、两个市场”。
近年来，我省确定的第一批175家内外贸一体化试点企业，重点在研发设计、生产制造、标准衔接、品牌营销、渠道布局等方面先行先试，内外贸融合发展取得积极进展，充分发挥了示范引领作用。
应时而动，两个市场加速融通
从鼓励企业走出去做生意，到与外资开展良性竞争，再到如今提出“双循环”……于江苏企业而言，“内外贸一体化”的内涵是在实践中不断丰富的，其侧重点也是随着经济形势不断变化的。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是中国企业走出去的“黄金期”，物美价廉的“中国制造”成为全球商贸中的“抢手货”。“早在1979年，高淳陶瓷成功开发出炻器产品，第二年打入国际市场，很快就成为我国日用陶瓷行业的出口大户。”江苏高淳陶瓷股份有限公司品牌部总经理徐碧伟说。整整40余年，高淳陶瓷单靠“出口”就赚得盆满钵满，与100多个国家建立了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
然而在进入21世纪后，企业开始意识到，过度依赖外贸出口的模式，让自身面临巨大风险：汇率波动、品牌竞争力不足、国际政治经济环境不确定性加剧……“按照原有的方式，参与全球分工的红利越来越微薄。”高淳陶瓷决定进行“内外贸一体化”转型，从劳动密集型转向创新研发。产品“出海”，积极采用国际标准和国外先进标准组织生产，采用ISO标准、美国加州标准及FDA要求，积极引进并消化吸收国内外先进生产工艺、技术、设备和管理方法；产品“内销”，立足中国传统文化内涵，进行传承与创新，持续丰富品牌文化内涵，自2014年到2023年承制多场国宴餐瓷，建成国家高品质日用陶瓷示范线，实现了原料标准化、装备现代化、烧成气体化、辅料专业化和产品高档化。
高淳陶瓷的转型，是企业尝试“两条腿”走路的一个缩影。内外贸一体化不是一句“口号倡议”，而是一场关乎企业生存的“自觉行动”，敏锐的生意人，往往会及时感应风向、抓住趋势，以快速行动、科学决策直面挑战——
“功能家具起源于美国，早先我们的机械零部件主要出口美国市场，但之前的代工模式只能跟随国外产品设计，缺乏自主性，让我们意识到危机。”江苏奥泰家具有限公司董事长黄爱梅说，公司从布局智能家居产业链条之初，就开始重视科技研发投入，科研经费年均增幅21%。目前，公司电动沙发机芯、支架等产品在欧美中高端市场占比提升至25%，国内中高端市场占比提升至30%。
在传统美国市场外，奥泰家具近年来也积极向欧洲、澳大利亚、日韩等区域拓展，以化解市场过于集中的风险。“公司始终注重国际标准的国内化，功能沙发核心零部件达到行业领先水准，无折损测试、承重等相关数据指标达到欧盟标准。” 黄爱梅说，公司致力于推动内外贸产品“同线同标同质”，引入国际一流的产品设计、管理工艺，打造国内市场高端产品价值优势。
“今年以来，随着全球旅游业的恢复，集团各业务板块相继进入满负荷运营状态，其中我们服务的全球3000家五星级酒店订单已排到了2024年5月。”江苏康乃馨纺织集团党委副书记兼工会主席周玉海说，企业之所以能快速反应，承接大单，关键在“布局”。该公司在内外销两个市场一直是齐头并进的，在东南亚国家，主要采取代理商、自建渠道等模式，与当地排名前十的房地产投资公司合作，以获得更多的市场份额并建立声誉，当前，高端家纺、羽绒制品等已发展成为企业新的增长点。
消除壁垒，商品资源要素“跨境流动”
贸易的本质即商品的跨境流通，主要体现的就是通过国内外商品要素的跨境流动实现两个市场上的供需平衡。江苏企业在内外贸一体化上探路早、尝试多，但加快推进内外贸融合，任务仍然艰巨。
“药物研制一定是面向全球的，只有深度接轨世界，中国医药才能更好地获得国际认可。”恒瑞医药对坚持“两条腿走路”深信不疑，但也坦言，无论是产品创新，还是仿制药突围，抢滩国际医药市场压力仍然不小，对企业研发实力、人才资源、质量体系、成本控制等都提出了更大挑战和要求。企业相关负责人期待，相关部门进一步优化跨境常规临床试验数据传输的审批程序，从机制上提升创新药出海项目进度。
加强国内国际标准接轨对标、积极参与国际规则制定，这是内外贸一体化的根本。“目前，往往是头部企业参与国际标准的制定，如果可以加强行业的管理、协同，代表中国行业在国际上发声，将能为国内企业争取国际标准制定权起到积极正面的作用。”好孩子集团总裁宋郑还敏锐地感受到，外部环境更趋复杂多变，全球市场规则、贸易规则进入调整变革的新阶段。他认为，相关部门或政府应加快推动内贸标准、制度、规则、治理等制度体系的完善和与国际市场规则标准的统一，增强中国在全球经贸领域的竞争优势和在国际经贸规则重塑中的话语权，更好融入国际经济循环。
南京大学商学院国际经济贸易系教授韩剑分析认为，在推进内外贸一体化过程中，我省还存在内外贸标准认证不够衔接、业务运作模式差异大等问题，对企业在国内外市场间转换造成一定制约。
聚焦重点领域和关键环节，韩剑建议，首先加大制度型开放力度，加强标准衔接转化，在跨境电商、数据跨境流动、贸易与环境、贸易与劳工等方面加快接轨国际标准，支持企业参与国际标准制定工作，将国内标准升级为国际标准，持续提升国际国内标准一致性。其次，加快推进重大功能性平台建设，打造内外贸一体化战略链接和枢纽平台，发挥江苏自由贸易试验区、跨境电商综试区等载体平台联动内外、改革试验的作用，扩大优质产品进口和双向贸易互动，推动大宗商品、新型加工贸易和离岸贸易等贸易新业态创新发展。
当前，跨境电商大幅降低了国际贸易专业化门槛，使一大批不会做、做不起、不能做的小微主体成为新型贸易的经营者。推动传统货物贸易效率提升、价值增长和结构优化，接下来，江苏将不断优化海外仓布局，以公共海外仓省市梯度培育为抓手，引导企业共建共享海外仓，同时支持省国际货运班列公司在中欧班列主要节点城市布局海外仓，推动江苏—北布拉邦“前展后仓”项目落地。
消除内外贸一体化道路上的隐性壁垒，亟需持续深化体制机制改革。赵厚军表示，江苏将积极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让商品资源要素在更大范围内畅通流动，以营商环境的优化提升为内外贸融合发展夯实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