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宇峰第一次见到雷霆时,那只藏獒正被关在铁笼里,黝黑的毛发在高原阳光下泛着紫金色的光泽,眼神里没有屈服,只有一片凛然的傲气。拉萨郊外的獒场主人再三劝说:“这獒太烈,不适合新手。”但吕宇峰却被那眼神击中了——像极了他年轻时在边防部队里认识的那些倔强老兵。
他把这只三个月大的幼獒带回了北京公寓,朋友们都觉得他疯了。一个三十五六岁、工作稳定的软件工程师,突然养起藏獒,这画面确实违和。但吕宇峰心里明白,这城市生活太过精致妥帖,他需要一点粗粝的真实。
雷霆确实不是温顺的宠物。头两个月,它咬坏了吕宇峰三双皮鞋、一套音响线材,甚至在他试图给它剪指甲时,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永久的纪念。物业上门投诉过三次,说邻居被低沉的吠声吓得夜不能寐。吕宇峰不止一次想过放弃,直到那个雨夜。
他加班至凌晨归家,心情郁结——刚结束的视频会议上,领导否掉了他耗时半年的项目。电梯门开时,却见雷霆蹲在走廊,嘴里叼着他的拖鞋。藏獒通常不会做这种讨好人的举动,吕宇峰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这獒是在用它的方式安慰他。
“你也睡不着吗?”他蹲下来,第一次大胆地把额头抵在雷霆宽厚的颅顶上。藏獒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呜声,没有躲开。
从那晚起,他们之间建立了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每天清晨五点,吕宇峰会带着雷霆在小区还未苏醒时散步。他学会了辨认藏獒微妙的身体语言:耳朵微微前倾表示好奇,尾巴缓慢摆动是满足,而那双琥珀色眼睛的细微变化,则透露着它的喜怒哀乐。
真正见识雷霆忠诚的是去年冬天。吕宇峰的父亲从老家来访,深夜突发急病倒地。监控录像里,雷霆没有狂吠,而是立即冲到卧室门前用爪子猛刨,然后跑到客厅座机旁,把听筒撞下来,最后守在老人身边不停用鼻子轻蹭他的脸,直到吕宇峰被动静惊醒。
父亲出院后感慨:“这獒通人性。”而吕宇峰知道,这不是通人性,而是雷霆骨子里守护族群的本能。
如今,雷霆已经四岁,体重接近八十公斤,蹲坐时几乎及腰高。外人眼中它仍是凶猛的象征,但在吕宇峰看来,它只是个大号毛孩——会为了一块冻干鸡肉翻肚皮,会在雷雨夜偷偷爬上床,会在他在书房加班时,把巨大的头颅搁在他脚上取暖。
周末黄昏,吕宇峰带着雷霆去郊野公园。他松开牵引绳,看那巨大的黑色身影在夕阳下奔跑,毛发被染成金红,宛如流动的火焰。这一刻,他理解了为什么藏族同胞将藏獒视为守护神——不是因为它能战斗,而是因为它一旦认定了你,就会用整个生命来守护。
雷霆跑回他身边,湿润的鼻子轻触他的手心。吕宇峰揉了揉它厚实的颈毛,心想:在这座越来越陌生的城市里,他们成了彼此最熟悉的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