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散三大派阀，岸田文雄执政前景仍存变数
派阀政治是日本政治生态中非常鲜明的特点，在多年来长期执政的自民党内更加明显。但随着近期“黑金”丑闻愈演愈烈，日本的派阀政治迎来重大变动。
2023年11月，日媒爆出自民党安倍派等派阀在政治资金收支报告书中隐瞒“黑金”收入的丑闻。此后，“黑金”丑闻逐渐发酵，重创岸田内阁和自民党支持率。
为挽回岸田内阁和自民党形象，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多次公开回应调查丑闻，去年年底撤换多名涉及丑闻的内阁高官，并宣布退出其曾常年担任会长的岸田派。但这些措施并不能阻止“黑金”丑闻继续发酵。随着今年东京地方检察厅特搜部调查的深入，“黑金”丑闻波及的派阀议员越来越多。
在此背景下，岸田文雄本月19日就“黑金”丑闻致歉，并宣布即将解散岸田派。自民党最大派阀安倍派和二阶派紧随其后决定解散。央视新闻援引时事通讯社报道称，日本自民党岸田派宏池会1月23日召开总会，正式决定解散。不过，自民党内部另外两大派阀麻生派和茂木派并未跟进解散。
分析认为，虽然此举旨在挽回民众对岸田内阁和自民党的政治信任，但民调显示岸田内阁支持率仍然处于低位，解散派阀短期内也无力挽回民众支持。多数民调受访者都认为，即使自民党解散派阀，也无法恢复对其政治信任。
受“黑金”丑闻影响，日本三大派阀解散
2023年11月，自民党被爆出“黑金”丑闻，多个派阀为所属国会议员下达销售指标，要求他们出售政治筹款派对券。如果超过销售指标，多出的资金将以“回扣”形式返还给议员。这部分资金将不在派阀收支报告和议员政治资金收支报告上登记，从而成为不受监管的秘密资金。
随着调查深入，自民党“黑金”丑闻更多权钱交易的细节浮出水面。在涉事派阀中，前首相安倍晋三曾领导的“清和政策研究会”（即安倍派）的问题最为突出。据报道，安倍派最近5年有问题的“回扣”金额高达5亿日元（约合2519万元人民币），涉事议员人数多达数十人，其中包括松野博一等重要人物。“二阶派”同样被爆存在“小金库”，涉及金额超过1亿日元（约合493万元人民币）。此外，“岸田派”被爆出2018年至2020年约有3000万日元（约合146万元人民币）收入未被登记在政治资金收支报告中。
当地时间2023年12月11日，日本东京，日本内阁官房长官松野博一在抵达日本首相官邸时被媒体包围。图/IC photo
由于此次丑闻十分严重，令一些日本媒体想起了1988年的“利库路特事件”。该事件是日本战后最大的腐败案，也是战后最大丑闻。
“黑金”丑闻对岸田内阁造成严重冲击，去年12月内阁支持率一度跌至16%，创下自民党执政期间的历史新低。在日本政坛，内阁支持率低于30%被舆论视为进入“危险水域”；如果进一步跌破20%，则被视为陷入“下台水域”。
为提升支持率，岸田文雄采取了一些措施，包括退出自己曾担任会长的岸田派，撤换多名涉及丑闻的内阁高官，以及在自民党成立“政治革新本部”等，但这些举动都未能挽回其持续下滑的支持率。
日本自民党的支持率也被波及。日本时事通讯社1月18日公布的民调结果显示，本月自民党支持率比前一个月减少3.7个百分点，降至14.6%，刷新1960年以来自民党执政时期支持率最低纪录。
解散派阀背后的多重考量
本月19日，东京地方检察厅特搜部以涉嫌违反《政治资金规正法》为由，对位于东京都千代田区的“安倍派”和“二阶派”办公室展开搜查。
同日，岸田文雄宣布将解散其曾常年担任会长的“岸田派”，随后自民党最大派阀“安倍派”和“二阶派”也在同一天决定解散。日本自民党岸田派宏池会1月23日召开总会，正式决定解散。
当地时间2024年1月4日，日本东京，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在首相官邸召开记者会。针对不断发酵的自民党“黑金”丑闻，他表示，准备设立一个新机构，以提高自民党内派系政治资金的透明度。图/IC photo
分析认为，岸田文雄解散派阀，背后有多重考虑。
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政治研究室助理研究员孟明铭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岸田文雄解散派阀背后，主要有三方面考量。
孟明铭表示，解散派阀是迫不得已的决定，“东京地方检察厅特搜部介入调查，解散派阀是减缓派阀成员遭到攻击的一种策略。同时，岸田文雄主动解散岸田派，安倍派和二阶派跟进，也是岸田文雄回避党内攻击的一种方式。”
岸田文雄的另一考虑是，表现出回应日本民众关切的姿态。孟明铭说，岸田文雄在2021年竞选之时打出“倾听力”的口号，即民众有诉求，首相要回应。自民党被爆出“黑金”丑闻后，日本民众对派阀的态度更加严厉，无论效果如何，岸田文雄要有所回应。
《日本经济新闻》报道称，由于“黑金”丑闻延烧，有媒体在本月13日、14日两天进行民调，结果显示有八成民众认为自民党的派系应该解散，这应该是促使岸田文雄做出解散派阀决定的原因。
此外，孟明铭认为，岸田文雄也希望通过解散派阀改善他的执政形象，从而提升日本民众对其支持率。在日本民众的印象里，岸田文雄缺乏执行力，而解散派阀这一决绝的行动是岸田文雄打破日本民众对其原有形象的尝试。
在外交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教授周永生看来，目前解散派阀并不能解决政治贪腐问题，更有可能是一种政治策略。
“派阀解散，让民众、媒体以及日本检方失去攻击的对象，可以理解为让自身暂时脱身的金蝉脱壳之计。未来，解散的派阀还有可能以别的形式复苏或重组。”周永生对新京报记者说。
周永生认为，岸田此举不太可能一下子赢得民众的信任，关键还要看他后续的措施。如果后续又恢复了相关的派阀，或者表面上解散，实际上原班人马的派阀还暗中存在，日本舆论和民众都不会买账。
虽然岸田文雄寄希望于解散派阀挽回民意，但目前日本民调仍显示，自民党解散派阀无助于挽回信任。新华社援引日本《朝日新闻》22日公布的一项民调结果报道称，72%的受访者认为自民党解散三大派阀无助于挽回民众信任，仅有19%的受访者认为有所帮助。
自民党总裁选举存在变数
2024年9月，岸田文雄的自民党总裁任期将到期，届时将举行新的总裁选举。分析认为，不同派阀今后的走向，可能对岸田文雄迎战总裁选举有所影响。
“三大派阀解散会对今年9月的总裁选举有所影响。如果这三大派阀解散后不再成立，而其他较小的派阀仍然保留，较小的派阀是否有可能在自民党内部提升地位，未来是否有首相从较小的派阀中产生，都有待观察。” 周永生说。
周永生表示，三大派阀的解散会对日本自民党内部运作产生影响。过去，自民党各个派阀寻求平衡，先由各个派阀领袖进行沟通，而后推荐内阁成员以及自民党高官。现在派阀解散，派阀领袖无法发挥作用，人事运作的范围更广，包括内阁成员和自民党高官的选拔可能就不会基于过去派阀的形式展开。
就岸田文雄的执政前景，孟明铭指出，如果日本民众对其支持率持续低迷，他是否会继续执政存在变数。
“距离自民党总裁选举还有数月，岸田文雄还有时间提升其支持率。其支持率走低，部分原因是自民党‘黑金’丑闻冲击所致，现在所采取的解散派阀行动，意在通过将自己和丑闻切割来提升其支持率。还有部分原因在于其经济政策等引发日本民众不信任，如果岸田文雄能推出更多惠民政策，也有可能提升其支持率，但效果如何有待观察。”孟明铭说。
孟明铭认为，如果临近自民党总裁选举，岸田文雄支持率仍然无法回升，自民党内的危机感将更加强烈，有可能出现挑战岸田文雄的人物，“倒岸田”的声音恐将逐渐增大，给岸田文雄的执政前景带来变数。
派阀政治不可能完全消失
公开资料显示，自民党的派阀起源于1955年自由党和民主党合并。自民党成立后，党内就出现了不同的派阀。在派阀政治下，同属一党的议员往往基于各自不同利益和立场，以某个具有重要影响力的人物为核心，结成一个个具有一定组织形式的小团体。
截至目前，日本第一大执政党自民党有6个派阀。安倍派规模最大，拥有100名国会议员，但自前首相安倍晋三遇刺身亡以来，该派时隔一年多仍群龙无首；由麻生太郎和茂木敏充领导的麻生派和茂木派分别以55人和54人居第二和第三位；岸田派在岸田当选首相后，国会议员人数没有大幅增加，仍以46人位居第四位；二阶俊博领导的二阶派以42人位居第五；森山派仅有8人，排名最后。
值得注意的是，自民党内第二大派系麻生派和干事长茂木敏充领导的第三大派系茂木派并未打算跟进解散派阀。据日媒报道，拥有56名成员的麻生派已经向岸田文雄传达了不解散的意向，茂木派和森山派仍在进行内部讨论。
据日本共同社报道，日本自民党23日召开会议，针对派系政治集资宴会收回扣问题，提交自民党改革中期报告。这份报告提及，允许派阀继续作为“政策团体”存在。立宪民主党干事长冈田克批评拟议的改革并不成熟，自民党只是在做一场“躲子弹”的表演。
据孟明铭观察，日本派阀不会完全消失，也不会实质性解散。
“三大派系解散并不意味着日本的派阀政治走向彻底瓦解，就目前而言，麻生派和茂木派还没解散。未来，随着民众的注意力从派阀上转移，解散的派阀也有可能再度恢复。”孟明铭说，“此外，在日本自民党史上并非没有所谓‘解散’或改组。以安倍派为例，安倍派旧称清和会，后来对外表示要重新改组，于是有了后来的清和政策研究会。”
新京报记者 朱月红
编辑 张磊 校对 薛京宁